2021年8月19日 星期四

有關斯卡羅引發的「大眾」與「純文學」討論

理論上來說我應該要在下班之後的空檔趕快把拾藏的東西寫一寫,但最近看到斯卡羅以及引發的討論後,有些言論著實讓我傻眼,想說和自己的專業有點關係,還是寫篇文來記錄一下。

先自我揭露一下,作為曾經投過幾屆角川輕小說大賞(雖然都沒上,大學時真的太弱……),拿過幾個文學獎和創作補助,出過幾本科幻小說合集,當初碩論差點要做科幻小說,最後碩論主題也都是社群網站上被廣泛傳播的詩與詩人,我想我應該勉強算是純文學和大眾小說都有沾上邊,也自認對兩邊都算是有點瞭解。

目前網路上討論斯卡羅時有分兩個視角,一個是就劇情而言,斯卡羅非常脆弱(朱宥勳);另一個是說斯卡羅是大眾作品或台灣本土作品,不應該用這種角度來評(推特很多台派都有類似觀點,就粉專而言如莫羽靜也是這種觀點)。

我這裡只想談莫羽靜的說法,我引用一段他最近評論朱宥勳的貼文:「這類評論最大的問題,就是用純文學的視角來評斷商業作品,強調劇情緊湊性,MacGuffin的存在和對劇情的推進與否,每個人物角色與MacGuffin的關聯性,人物的塑造與互動,還有進一步,能否傳達文學價值觀。 意即能否產生 「文以載道」」

先不說朱宥勳根本就沒有談到麥高芬(MacGuffin),莫羽靜這篇貼文最大的問題,是他急著想給朱宥勳貼上一個「純文學」標籤,給斯卡羅貼上「大眾」的標籤,但他談論這兩者的差別時,顯然完全搞不懂其中內涵。

從敘事結構而言,最容易理解的敘事結構永遠是時間上的線性結構單一敘事,換句話說就是講一個人從一開始做了什麼,到最後有沒有達到目的,但因為有時這種敘事方式會有點無聊,另一種常見的作法是一開始將場景設定在高潮前的某個片刻,吸引讀者/觀眾看下去,接著才從頭說起。

而最吸引人的方式則是為角色製造動機、行動與懸念,也就是讓角色有一件想達到的事、一個難以被破壞的核心價值觀,以及他面對某些挑戰或在某些情境下他會怎麼做,這些作法又引發什麼後果,環環相扣。

若從劇情來說,從「敘事結構」與「吸引人的方式」,大致上就能切出「純文學」與「大眾作品」的兩端光譜,要注意的是純文學與大眾作品並非二分的存在,雖然極端作品不少,但多數作品只是偏向光譜的其中一端。

為何光譜可以這樣切?這和預設讀者有關。純文學的預設讀者是菁英或者大眾。雖然每種文類(詩、散文、小說等)情況不同,但大抵上,純文學作者會預設菁英讀者是願意、甚至樂意接受被作品挑戰的,因此在此前提上,他們會在手法上做各種創新,意象與劇情結構有隱隱的串連,非線性敘事(蒙太奇),處理我們平常生活或許面對但很少去深入思考的道理。

相對而言,大眾作品面對的是大眾,在這個注意力渙散的當代,他們必需要能時刻抓緊讀者/觀眾的注意力,因此劇情結構上需要容易理解,而角色動機需一貫,劇情需有連貫性且環環相扣,這樣才能讓讀者繼續看下去。

因此,以這角度重新觀看朱宥勳的評論方式,他根本就是站在大眾作品那邊的,反而莫羽靜的講法:「像《轉生蜘蛛》、《無職轉生》、《地錯》這幾個都延伸大量輕改作品,但你回頭去看他本身輕小說的部分,《轉生蜘蛛》一堆非線性敘事,沒有MacGuffin,就是看女主在那邊遊戲式練功,敘事視角一下第三人稱、一下女主人稱、一下又路人人稱,這拿去給教授看,不被甩在臉上我才輸你,《無職轉生》也有這個狀況,《地錯》這種天公仔囝劇情更是小說大忌,瑪莉蘇最狂的例子,大概就《轉生史萊姆》吧,這些用純文學的標準看待,就是一堆不入流的垃圾。」

不,你才在講這些大眾作品垃圾吧!

我自己看《斯卡羅》是和租屋處室友邊吃飯邊聊天邊看的,所以目前我沒辦法很認真去分析(需要再重看一次),但我必須說,光是斯卡羅第一集開了四、五條劇情線,這點就已經違反了敘事結構的容易理解了。

還記得敘事結構最容易理解的是什麼形式嗎?「線性結構單一敘事」,不單一也就算了,雙線還能接受(要注意一集只有一小時啊),斯卡羅一開始有幾個不連貫的場景(敘事線的開頭)?自己算算看吧……

莫羽靜原文: https://www.facebook.com/TaiwanInkStory/posts/593830141980542
朱宥勳文章:https://www.facebook.com/chuck158207/posts/49683942031766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