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1日 星期日

M.Seed一期一會書衣、Midori綁帶筆袋與自製A5萬用手冊

最近看到「有筆x鋼筆工作室」有賣 M.Seed手工皮革 的A5大小書衣,由於最近使用的筆記本已經改成自己打孔用6孔A5萬用手冊,但深深覺得想要手帳更美一些,所以決定去買布書衣。

來到現場,一開始試書衣大小,發現A5書衣用在萬用手冊上有點小,不過一旁有一期一會的布書衣,試用一下後發現大小剛好,就決定購買了。

順便買了Midori的綁帶筆袋,用在A5萬用手冊上剛好,裡面放了幾枝筆、筆芯及其他小文具,就算在外面只有帶筆記本也能用。

如果你有錢,當然是推薦買高級的萬用筆記本,質感更好,不過如果跟我一下沒這麼有錢,也希望筆記本小本一點(通常萬用手冊會留點邊,讓分類頁、筆插等有空間可以放),那我會推薦可以先買萬用手冊打孔機,A5的6孔鐵夾(夾子本身就好)、A5的厚牛皮紙,內頁可以隨自己需要來購買(比如方格紙、夾鏈袋、墊板等)。

接下來只要先給兩張牛皮紙打孔做為封面、封底,插在M.Seed的一期一會書衣中,你就能獲得一個高質感布書衣萬用手冊囉!

也感謝有筆,讓我一趟就升級我的筆記本,如果之後有機會,看能不能用用看Ashford的Refill Pad A5版本~ 



2024年4月9日 星期二

良好的角色刻畫,帶出超出時代的政治觀點:讀匡靈秀《巴別塔學院》(有雷)


隨著今年雨果獎爭議,匡靈秀《巴別塔學院》再次引起全球科奇幻小說迷關注(可見鄭雅芝的相關文章:https://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4/7756408 ),不過我本來就因為身邊朋友好評不斷而想看看這本書究竟寫得如何,看完後,可以理解為何這本書獲得盛讚,但身為臺灣人,我也不認同這本書當中主張的一些政治觀點。

另外,由於我最近半年編了一些和語言學有關的書,尤其《語言的力量》有些地方很可以跟《巴》一書互相對比,而這些對比難免會牽涉到大量劇透,這點還請閱讀者見諒。

小說簡評:優秀的人物刻畫,似乎錯誤的時代感

本作最大的亮點在於人物刻畫。作者應該是針對角色的背景故事下很大一番功夫,不僅四位角色在國家、族裔、性別上都有互補性,他們不同的成長背景也帶出不同的視角,人物的個性就會在他們對事件的討論中展現出來,使角色描寫相當立體且有說服力。而即便是一些配角學生或教授,也都在他們出現的短短時間中給人足夠的特點,算是巧妙運用刻板印象來在短篇幅中塑造人物,而若角色之後有再出現,也會使用對話或事件拉深其深度。而本作最後主角們的結局,也因而給人頗多感慨,彷彿從一開始,他們不得不面臨最後的命運。

我個人認為人物的描寫是小說的基本,但要寫得好相當困難,因此在這方面作得相當出色的《巴》,事實上我會給予很高的評價。不過,在執行上難免會有一些瑕疵──主要是時代感有點奇怪。

《巴》一書的背景建立在1830年代的牛津,當時整個英國都在工業革命,大多數人對1830年的物質條件並不熟悉,因此作者寫的場景會喚起讀者模糊的印象,認為作者寫得很有說服力。

不過實際上還是會被真正熟悉那年代的人揪出一些錯誤。我自己看到的錯誤是作者寫到鋼筆,雖然鋼筆確實是相對古老的書寫用具,然而鋼筆的發展幾乎是到1883年,威迪文(L. E. Waterman)改良筆舌後,鋼筆才變成一個大眾普遍能使用的書寫用具,要不然在這之前, 鋼筆使用者用的都是一直漏水的鋼筆,我想巴別塔學院的學者應該是不會用那種東西才是。當然,作為虛構小說,其實最後還是匯回到「作者說了算」就是了。

而另一個時代感比較奇特的地方,在於主角們論述殖民主義、全球化經濟的部分,他們的論述基本上當今社運青年應該都相當熟悉了,殖民者不斷透過殖民、掠奪外國而獲得資源,並用這些資源投入在更多的掠奪上,且讓有產階級得以鞏固自己的階級等等。這裡不是說他們論述的理論不正確,而是他們的論述看起來基本上是基於馬克斯主義──但馬克斯是到1840年代後才逐漸成熟起來。所以主要角色之一葛瑞芬所講的論述看起來非常超越時代──而且是他所屬的整個祕密組織「赫密士會」都如此。

不過這還是一個「作者說了算」的問題,搞不好那些角色就真的有真知灼見就是。

銀工魔法的語言學

在本作中最重要的奇幻設定,是「銀工魔法」,如作者受Okapi採訪一文簡介為:「利用不同語言在翻譯過程中失落的「言外之意」來產生魔法」

老實說,銀工魔法的形式很美,但我一直有點不確定到底它發揮功效的方式是什麼,是兩種不同語言中的詞彙中「意義沒重疊處」會發揮效果;或是「意義重疊處」會發揮效果?如劇情中重要的一組配對「burst/爆」這兩者重疊之處在於其爆炸的含意,這就不是發揮burst的失落效果(如「衝出」、「塞到幾乎破掉」等效果),而是重疊的「爆炸」意涵。所以雖然裡面很多詞源學的東西讓人目不暇給,但實際上我讀完還是略有困惑。

另外,在書內,有兩個銀工魔法的範例跟認知語言學有關,一個是不同語言中的詞彙聯想,另一個是葛瑞芬的母語。

先說詞彙聯想的部分,當查卡瓦蒂教授在教導羅賓如何施展銀工魔法時,說:「來,這是種特殊的心靈狀態,你確實要把字念出來,但更重要的是,你要同時在腦中想著兩種意思,你同時存在於兩個語言的世界中,並想像橫越其間,這樣聽起來有道理嗎?

作者寫得這好像很困難,然而並非如此,當你在講一種語言時,本來就會聯想到另一種語言的相關詞彙。《語言的力量》作者薇奧理卡.瑪利安便寫道:「對於多語者而言,這種平行活化會串連他們所知道的所有語言,因此來自聽覺輸入的聲音不僅會活化英語單字:肥皂soap、噴霧spray、矛spear等等,也會共同活化其他語言中的詞語(在本例當中,有俄語單字 slon/大象、speert/酒精、speachkey/火柴等等),結果共同活化更多單字。這讓大腦能夠不考慮是哪種語言,對聲音和意義所有可能的映射保持開放性態度,因此大腦總是準備好接收任何語言的輸入,即使在非預期情況下,所以理解和回應的速度會快過大腦重啟被停止的語言。

而關於葛瑞芬的母語部分,作者寫到葛瑞芬遺忘自己的母語:

「你看,我就是你失敗的前一代,我們親愛的老爸太早帶我離開中國了,我可以聽得出聲調,但也就只有這樣,我的語言程度大部分都是來自後天學習,我沒有中文的記憶,也沒辦法用中文作夢。我擁有回憶,也擁有語言技能,可是我沒辦法穩定發揮銀條的力量,銀條在我手中多半根本動也不動。」他喉嚨一緊,「我們的父親賭你賭對了,他把你留下來成長,直到你能夠識字,但他在我形成夠多連結、夠多記憶之前,就把我帶到這裡了。還有,他是我唯一能夠講中文的對象,那時候我的廣東話講得好多了,而現在這也沒了,我沒辦法再用廣東話思考,當然也不可能用廣東話作夢。」

這是一段哀傷的對話,不過事實上,只要你學過某種語言,那怕只是小時候學過,而且極小時候就離開家園,那些語言還是會對你的腦部造成終生影響,而要重新建立出與遺失母語的連結,其實會更加容易。

在語言學上有個現象叫做語言磨蝕(language attrition),也就是遺忘了原先所學習的語言,比如收養子女或移民子女容易會有這樣的現象,很明顯葛瑞芬也是如此。然而,《語言的力量》中舉了一個動人的例子,描述一名收養子女「TJ」想尋根的過程,他透過心理治療與語言學家的幫助下,想起一些童年記憶與詞彙,然後透過「存留典範」,比較學習不同詞彙的速度來辨別失去的童年語言,發現他小時候可能是講烏克蘭與或俄語。

葛瑞芬,你是可以用母語作夢的,只要你一直講下去。

最後,有關銀工魔法,還有兩點我想探討,一是作者不知道有沒有想過手語的情況?雖然手語記錄目前很困難(不過有發展相關符號了),不過我滿好奇,如果有個人會美國手語(American Sign Language)也可以使用一般語言,那他他在講的時候同時比手語,效果會如何?

另一個是不知道作者有沒有考慮到物理公式作為描述世界運作的語言的觀點。如果在一枚銀條刻上「質量」,另一邊刻上「能量」,我們有沒有辦法直接製造一枚銀條原子彈呢?

暴力之必要?《巴別塔學院》中的政治觀點

就政治立場而言,《巴》一書以相當力道批判英國的殖民主義,以及殖民者透過權力、魔法及武力鞏固自己利益、壓榨他國人民的手段。基本上這樣的立場是絕對正確的,但我的問題只在手段。

從葛瑞芬到羅賓,他們基本上都是認為要用暴力才能達成目的,這也對應到本書的標題之一「Or the Necessity of Violence」(暴力之必要),同時也透過書中角色的描寫,不斷強調殖民者不可能設身處地為被殖民者思考,以彰顯暴力之必要。

不過我認為,一方面主角的暴力僅僅是半吊子,他們在佔領巴別塔學院時的暴力與真正的革命相比還太過輕微,也沒有真正用銀工魔法達成極強大的武裝;另一方面,角色們對暴力的思索還太過淺薄,他們只有去思索「暴力可以達到什麼」,而沒有「用暴力達到目的後,會發生什麼事」。

事實上是,絕大多數以暴力變革的國家,在往後都會不斷因暴力而動亂。只有當他們最後以非暴力手段來變革時,和平才有降臨的機會。比如英國的殖民地印度,最後是在聖雄甘地以非暴力運動的情況下來達成獨立;而與我們更切身的例子,則是台灣在李登輝掌權下,從立委到總統直選的一連串民主改革。

當然,或許這是非常事後諸葛的角度,畢竟1830年代的政治環境與當今差很多,如果人民素質不到家,那或許主角們的判斷是正確的──不使用暴力,掌權者是聽不懂的。

不過,我不認可主角思維的原因還有另一點,是主角反對鴉片戰爭,他認為鴉片戰爭是英國想要強行輸入鴉片給中國的惡意行為。這點當然沒錯,但他舉著的大義我實在不是很認同。事實上,我認為主角想去尋找大義,很大程度是因為他想逃避自己殺人的責任,他需要賦予自己殺了生父一些意義,而阻止鴉片戰爭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然而,1830年代的中國還是清朝時期,而我對清朝這毫無民主又有文字獄的國家完全沒什麼好感。主角表達得他好像認同自己身上的中國血統一般,但事實上他也根本不知道中國當時的人權情況吧,否則他會做的,應該是回到自己的家鄉,用自己的雙語能力幫助清朝進行翻譯中心的建立、銀工魔法及政治改革才是。而事實上,清朝的政治改革正是打了鴉片戰爭後,他們才醒悟到自己的脆弱,才步上改革之旅。至於為什麼改革最後沒成功,那就是後話了。

不過,講這些並不是要否定這本小說,事實上是,只有當這本小說具有良好的人物塑造時,我們才有能力將其看完,並且討論角色的思想。能討論這方面,正展現作者已經寫出良好的作品了。

題外話:切身的部分──怡和洋行

題外話,作者提到的事情雖然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但有些地方卻很切身──我說的並不是那些殖民情境或種族情況,這部分很多人說了──我要說的是怡和洋行。

當主角們發現鴉片戰爭是勒維教授聯合廣東的外國商會引發時,有提到其中一名主導者是建立怡和洋行的威廉・渣甸。作者應該知道,怡和洋行直到現在都還存在,雖然他們擔憂香港97回歸,而早在1984年便將總部遷至百幕達,但仍是香港最大的企業之一。而諷刺的是,當年協助大英帝國壓榨中國的怡和洋行,在2019年香港反送中運動時,卻支持中國的國安法,一百多年來,怡和洋行都站在當權者的這邊。

而你知道嗎?怡和洋行不僅掌握香港的飲食消費,其影響力也跨足亞洲,在台灣,他們擁有至少IKEA、肯德基與必勝客等企業的經營權。你在這些店的消費,都是支持中國這個新帝國。

殖民主義的幽魂,直至今日都縈繞在我們的生活中。